當女王的這天

說實在，我真的很能生。

天天都盼著能不能趕快把小杏芙擠出來，但小妞就是覺得媽媽肚子舒服，說甚麼也不肯早一點出來，媽媽我早點生產的春秋大夢整個破碎。其實這也不算春秋大夢，因為連續兩個星期，我天天都有宮縮的現象，尤其是下午到晚上，有些時候肚子好緊好緊，我讓 J 媽摸摸，都會讓 J 媽緊張到晚上睡不著〈J 媽說他都不敢吃褪黑激素幫助調整時差，就怕我晚上要急診他醒不過來〉。不過到了早上，我的肚子又軟綿綿，感覺又會是平安的一天，而不是得意的一天。


星期天 (03/28) 的下午我有點賭氣，於是跟 J 爹娘從家裡走路到附近一個漂亮公園轉一圈再走回來，全長大概 3 英哩，不到一個半小時走完，滿懷著希望去睡覺，只不過隔天 (03/29) 肚子又軟綿綿的醒過來。難道真的要踢足球才行嗎？小杏芙真是個硬脾氣的小朋友啊。

9:15 產檢
既然小杏芙還是死心塌地賴在媽媽的肚子裡，這天早上媽媽我也就只有扛著大肚子再去產檢。這次產檢聲勢浩大，J 爹娘都陪著一起來，而且我們說好了，去程讓 J 媽開車，回程 J 爹開車，這樣兩人都可以熟悉往返醫院的路線。

例行產檢還是好得不得了，心跳血壓無一不正常。只是這個小妞兒動來動去，讓護士阿姨量心跳量得有點辛苦。擰醫師來了，照例檢查肚子跟內診，他說我已經開三公分了，雖然寶寶的位置還挺高，但這天已經懷孕滿 40 週，為避免寶寶變得很窘〈或是很冏〉，擰醫師提議明天住院催生。

但事情不是憨人想得這樣簡單，就在我打電話通知 whyzOO 後，擰醫師跑來告訴我最新消息〝產房明天額滿了，後天也額滿了。〞第一次知道產房還可以額滿的，正在想著這該怎麼辦，擰醫師老神在在的說〝要不要現在就去生孩子？〞看我瞠目結舌的模樣，他又接續說〝不然還有一個辦法，你今天傍晚去產房，跟他們說今天是你的預產期，早上已經開了三公分，寶寶現在不太動你很擔心，他們應該會收你下來，這樣明天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幫你催生啦。不過千萬不要跟他們說是我要你去的喔〈嘿嘿嘿〉。〞

聽完這種話，我看起來一定呆的不得了，不過還是回神問了醫師我被產房退貨的機率有多大，醫師說〝大概 5% 吧〈嘿嘿嘿 part 2〉。〞跟 J 爹娘和 whyzOO 商量起來，他們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既來之則生之！所以我就跟擰醫師說〝咱們就去生孩子吧。〞離開診所時，慈愛的護士姊姊還跟我揮手祝我好運，耶，加油加油。

10:30 入院
走上醫院二樓的 birthing center，心裡的感覺還滿複雜的，有期待有緊張。J 爹娘看清楚了我的房間 (217 號碼我還記得呢)，先回家吃飯休息並且幫我拿驚聲尖叫小包包來醫院，我換好衣服，跟溫柔的護士姊姊 Jennifer 填寫超長問卷〈比如你有病嗎？你家有家庭暴力嗎？我一直在想如果說有，whyzOO 會不會被捉到警察局〉。之後護士 Nicole 來自我介紹並且開始幫我打點滴，也在我肚子上綁上胎心音跟子宮收縮的測量器，從此就開始不吃不喝專心等小杏芙出來。Nicole 問我要不要打 epidural，我說我想過段時間再決定，如果我撐得下去就這樣生吧。


Nicole 非常甜美可人，他是那天負責我的護士，對於我提出的任何問題都細心回答，有他照顧跟陪伴真的很幸運。

11:30 破水，四公分
Nicole 跟擰醫師一同走進來，Nicole 說擰醫師決定先來幫我把羊水戳破，如果這樣可以開始生產機制，那催生藥就不用打了。我們先閒聊一陣，發現原來大家都是基督徒，只是屬三個不同教派，矮油其實我根本沒屬於哪個教派，只是碰巧現在在浸信會聚會罷了，這時我有點小緊張，所以也沒多說甚麼。羊水被戳破的感覺很奇妙，我因為被綁在床上，感覺超像尿床，尤其羊水帶有體溫，濕漉漉地一大片，這不是尿床是甚麼？

擰醫師大概看我表情嚴肅，一臉開心地跟我聊天〝我猜你今天來產檢，一定沒想到今天就會來生孩子吧？〈嘿嘿嘿 part 3〉〞啊這種事情誰會猜得到啊？一切都弄妥了，擰醫師一邊填寫病歷表，一邊宣告〝你應該可以在傍晚六點到七點之間把孩子生出來，幸運的話就行。讓我們在 Nicole 下班前把孩子生出來吧！〞Nicole 交叉著手指笑著說〝希望我會看到小杏芙囉。〞

Nicole 再度內診，發現子宮頸已經開了四公分。破水後我開始可以感覺到規律的宮縮，伴隨一點點悶痛，我一邊看著 food network，一邊記著時間。悶痛的強度漸漸變強，並且從每十分鐘一次變得越來越密集，原本我可以一邊痛一邊跟 whyzOO 在電話上聊天，到後來痛起來只能說〝痛，痛。〞我開始考慮打無痛的可能，因為要對抗這麼頻繁的疼痛實在有點辛苦，我不想要在這時候就把力氣花盡。

whyzOO 跟公司請了兩天的假，下午一點從 vegas 出發。奇妙的星期一，路上竟然一大堆卡車，州際公路上又有好長一段只有兩線道，讓他想快也快不了，

14:30 epidural，五公分半
陣痛的感覺有點像吃壞肚子想要跑廁所，可是卻一直無法解脫。當陣痛很連續時會有種無法休息的感覺，我是不會痛得大叫，但是的確會皺著眉頭大口喘氣。J 爹娘兩點回到醫院，看到我身上的大陣仗有點緊張。這時候我已經痛得很連續〈五分鐘內痛四次〉很厲害了，然後我一方面很討厭在臉上顯出痛的樣子，一方面又想跟 J 爸媽聊天讓他們放輕鬆，可是痛起來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，於是大家都表情嚴肅地一起看電視，搞到最後我對 Nicole 說我投降，我要打 epidural。

Nicole 說這還是個好時機，因為我的意志力還可以撐住讓身體不亂動，這樣打麻醉比較安全，並且很快請來麻醉師。J 爹娘全給請出產房，我坐在床沿，Nicole 面對我壓著我的肩膀站著，我的頭幾乎是抵在 Nicole 的肚子上，當陣痛跟針頭穿進背脊的痛一起到來時，真是，嗯，很痛。但很快麻醉藥發揮效用，一陣涼颼颼後就沒甚麼感覺，啊 epidural 真是絕好物。能夠不靠麻醉自然產的媽媽們，我失敗了，我向你們致敬，你們真是太了不起了。

J 爹娘回到產房時，我還帶著氧氣面罩〈epidural 的 SOP〉，J 媽幫我接到了 whyzOO 打來的電話。一聽說我在吸氧氣把他嚇一跳，J 媽直安慰他說沒事沒事，只是醫院規定我要吸個半小時氧氣而已。

16:30 奇妙的十公分，你是怎麼開的？

有了麻醉加持，我又開始談笑風生起來，我們還打電話突襲在台灣的 J 姊，我沒頭沒尾地跟他進度報告讓他搞不清楚我到底在醫院幹麻。這時突然一堆護士跑進來，因為他們發現寶寶心跳降低，Nicole 要我從此開始帶氧氣面罩深呼吸，並且側躺以免壓迫背上的大動脈，好提供更多氧氣給小杏芙。再度內診時 Nicole 冒出一句〝我感覺不到子宮頸了〞表示我已經十公分全開，啊可是不才過了兩小時嗎？五公分到十公分的距離有這麼短喔？兩個資深的護士姊姊要我試著用力一次，之後就開始快手快腳地預備寶寶的床跟我的床，Nicole 也去連繫擰醫師了，哇寶寶真的要衝出來了嗎？可是爸爸還在路上耶。

我真的一直以為只要子宮頸全開就是推推推的開始，J 爹還被我們警告說產房內馬上有不宜人的畫面，他從此就在醫院大廳等待。後來 Nicole 告訴我，我們可以讓寶寶自己再下降一點，不用急著推推推，寶寶越接近產道，等一下我要花的力氣就越小。既然 whyzOO 還在路上，Nicole 要我別著急，只要小杏芙狀況好，我們就再多等等。


測量小杏芙初生時身高體重的暖暖床，跟接下來三天的公主床。說實話，這時候的我不在意 whyzOO 能不能趕上小杏芙出生，只要他跟小杏芙都平安抵達就好。

17:40 便秘中
我覺得有種很想把陳年便秘大出來的衝動，Nicole 說這就是可以推推推的徵兆，可愛的 Nicole 說〝我真不希望我們在你老公抵達前兩分鐘把小孩生出來啊。〞所以我打了個電話給 whyzOO，他說只剩十分鐘就要到醫院了，Nicole 再度聯繫並轉達擰醫師的意思〝請開始，反正十分鐘內小孩是生不出來的，爸爸一定趕得上。〞推推推指令下達，我開始臉紅脖子粗的用力。

我請教過一些媽媽們，他們說感覺像是要大便基本上就用對力了。問題是被麻醉到沒知覺的下半身像是得了失憶症，甚麼都忘記了，用力半天到底對不對我也糊里糊塗搞不清楚。但產房護士真的很會引導，提醒我不要用力在臉上、腿上，大家對我都好有耐心，超感謝。

17:50 爸爸你回來了！
在產房熱鬧滾滾的時候，whyzOO 終於到了。他走進產房時獲得熱烈歡迎，我笑著說全產房的護士都知道他要從 vegas 趕過來，真是太紅了。whyzOO 接替 J 媽的位置，抬著我的一隻金華火腿。其實 whyzOO 怕看生產過程，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是閉著眼睛在抬我的腿，搞得護士在旁邊偷偷交換眼神〝look at the husband!〞但漸漸地他變勇敢啦，最後親眼見到小寶貝出生。

雖然我很努力推推推，但過一段時間後護士發現沒有進展，一個比較資深的護士姊姊說小朋友可能抬著頭出不來，擰醫師很快進了產房，確認護士姊姊的發現，他試圖要幫小杏芙轉個方向，但小杏芙是個硬漢〈喔不是漢，硬娘〉，豈可這樣任人擺布？最後擰醫師決定要用真空吸引器幫助寶寶出來。


當擰醫師進產房時很開心地跟大家打招呼，一邊填病歷一邊說〝瞧，我說如果幸運的話，六點到七點寶寶就會出來，絲毫不差吧。〈嘿嘿嘿 part 4〉〞護士們一陣吐槽，最後說〝對啊對啊，擰醫師最厲害，他是我們最喜歡的醫師了。〞擰醫師也是我最喜歡的醫師啦，啊我也只有這個醫師啦哈哈哈。

18:54 決戰時刻
當小杏芙不買擰醫師的帳之後，擰醫師轉身穿上無菌衣，並且告訴我要用吸引器幫助小杏芙出來，就一陣吶喊推推推推推推推推推，擰醫師突然說〝停一下〞，然後又一陣推推推，我感覺有個東西滑出來，就見到擰醫師抓出一隻小東西，聽到幾聲哭聲，小杏芙在眾人迎接下大駕光臨啦。


那個片段有點點模糊，我好像一直大喊著哇哈哈嗚啦啦，終於放鬆下來一直笑著。小杏芙被放到我的胸前，擰醫師請 whyzOO 剪斷臍帶。抱到女兒的第一刻，我真的感謝神他長得好完整，甚麼都是照著該有的數目長得很好，小杏芙的小手皺巴巴的但是手指修長，軟軟細細的頭髮有一點捲捲的，唇形跟唇色都很美，而且一出生的小杏芙就好喜歡伸舌頭，就算見多識廣的護士都說〝這小傢伙的舌頭還真長啊。〞小杏芙除了被抓出來時一下子不甘願的哭聲之外，其他時候都安靜地趴在我胸前，努力睜著眼睛看著四周。癡心的爸爸後來表示〝我女兒的本性最乖了。〞讓癡心但理性的媽媽我在一旁翻白眼，笑呆了。

我們這邊一直在看著孩子，一直在拍照，擰醫師先是警告不可以拍腰部以下的照片，之後就忙碌起來。入院時掛在點滴架上的一整袋催生藥這時才派上用場，擰醫師應該是使用這個來幫助子宮收縮及把胎盤〝生〞出來。差不多要處理好時，擰醫師跟我說〝你的狀況很好，一切都很好。〞我謝謝他，也說我該感謝麻醉讓我有個愉快的產程，擰醫師點點頭說〝今天早些時候我接生了另一個產婦，那是他第四個孩子，他堅持不用麻醉，在孩子出生後不管我幫他按摩、處理傷口、胎盤甚麼的，他都很痛 (screaming pain)。其實這樣不值得啊，剛生產完就應該享受孩子才對。〞其實麻醉與否見仁見智，只是我想在擰醫師的立場覺得不忍心吧。

對了，Nicole 七點交班，他真的見到小杏芙的 grand presentation!

當天稍晚
J 爹在小杏芙量身高體重時終於進了產房，看到他期待好久的小外孫女。我在護士的幫忙下第一次餵小杏芙喝母奶〈哪有奶啊？根本就是當奶嘴吸〉。那天我第二次進食，吃的是醫院給的一個冷三明治加一杯冰水加一杯冰的蔓越莓汁，以及 J 媽帶來的紅棗乾。J 媽看到冰塊時超級傻眼，一直說要把冰塊撈起來。我答應 J 媽會喝慢一點，其實冰蔓越莓汁真好喝。在確認whyzOO 晚上能在醫院陪我、並且我們一家晚餐有著落後，辛苦一天的 J 爹娘才回家休息。接下來護士幫小杏芙洗了個澡，用毯子緊緊裹起來交還到我們手上，一家人的第一夜才要展開。

後記

我雖然知道自己囉嗦成性，但這一篇會長成這樣連我也很意外。做個紀念吧，因為這是小杏芙的初登場，也是我們一家人的初體驗。說真的，我聽聞過許多辛苦又遺憾的故事，但小杏芙跟我一直都穩穩當當的，我懷孕及生產的過程都非常平安順利，為此我大大感謝神。我知道挑戰其實才剛剛開始，畢竟已經有許多人說小杏芙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我，啊我可不是一個好帶的孩子啊〈J 媽狂點頭〉，接下來新手媽媽要怎麼跟硬脾氣小孩小杏芙拆招，還有得瞧呢。


ps1 這輩子沒同時被那麼多人〝服侍〞過，就當成是參加女王體驗營吧。

ps2 擰醫師說他每個星期可以送三個產婦去產房催生，但小杏芙出生的這週產房實在太滿了，所以實在無法在星期二或三去生。星期二時我問護士他們那天是不是特別忙，他說對啊，他們當天就有三個剖腹產還有好幾個自然產的孕婦。好險我提前一天去生小孩，不然接下來兩天不一定能住在單人房，也很可能無法從容地等 whyzOO 抵達醫院。

ps3 我原本想說要催生會不會要我在醫院裡暴走幫助寶寶下降，結果一去就被綁在床上，直到寶寶出生後才下床走動。催生大不同嗎？

ps4 擰醫師真是一個好好笑的人，雖然我想他不是故意要這麼好笑…… 我真的很感謝他，在生產的這一天，有他跟 Nicole 在就讓我覺得心安。其實三天在醫院我被照顧得很好，整個經驗也很愉快，我心裡對擰醫師跟 birthing center 所有的人都只有感謝。對了，擰醫師跟我的合照是在去年十月照的，那時還只不過是個福態的孕婦，現在根本就是神豬。

ps5 J 媽後來告訴我，這次陪產的經驗對他也是很特別，畢竟當年他生孩子可不知道這些血淋淋的過程，尤其當胎盤被抓出來的時候，真的很驚人。

ps6 據擰醫師的說法，常常只有產科醫師才能判斷出寶寶姿勢不對的問題，那位資深的護士真的很厲害。其實整個產房的護士都非常專業、溫柔、有耐心，從生產過程到之後兩天住院期間一直如此，超棒。